久违了,我的书友! 今天来一起读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的新书《Nexus/智人之上》。我阅读的是英文版,同期中文版也已经上线。 据说中信那版被削减了两百多页,如果你们在思考选哪个版本,希望这份信息可以帮忙做抉择。 说真的,我很少遇到这么会讲故事story、会讲理论的作者。英文作为我的第二语言,读起来也觉得门槛很低(太easy reading了)。 反观我最近读到一半弃掉的Adam Phillips的《On giving up》,真是太难读了。事后我问萨爸:你觉得Adam Phillips的这本书读的下去吗? 他说:完全读不下去。 我就明白了,不是我的语言问题,是作者写作的过程中,是否考虑到了读者的阅读意图。 为什么读《智人之上》这本书? 在这个信息高度发达的数字化时代,信息到底是我们感知世界真相的媒介,还是权力博弈的棋子? 如果你对于「信息」感到好奇,如果你们对于AI、人工智能计算机未来对于人类命运的影响感到好奇(从原理到实际应用)读这本书应该会得到答案! omg感觉我自己像是接到推广一样,然而并没有,纯粹是读到一本还热着的书(因为刚出版就入手且读完),有那么一丝丝兴奋😄~ Timeline 00:48 怀疑:掌握的信息越多越好吗 02:00 赫拉利:智人如果足够智慧的话,为什么又如此倾向于“自我毁灭” 02:39 信息茧房 04:44 信息是一种「连接nexus」:信息的狭隘定义、民粹主义定义和真正的定义 10:12 《黑镜》第三季第一集《急转直下》:科幻小说的意义 16:19 要真相还是秩序?智人的历史是“挣扎”的历史 (信息有时候带来真相,有时候带来秩序) (创造出“主体间的真实”:intersubjective reality是人类信息交互的本质) 21:17 可怕的思想实验:回形针AI理论(假象这样一个充斥着“回形针”的宇宙)
hello我今天在瑞士的Gstaad小镇 一个传说中世界上最贵的私校所在地。 入住的是小镇的Le Grand Bellevue,跑5公里,尝试七种不同温度、盐蒸、红外、熏草桑拿,还有跟着钳钳妈阿曼达练习肩颈和小肚子——well,你们知道我很充实啦! 本来想把录制好的科塔萨尔《南方高速》音频版本单独剪出来的,毕竟录制好了。但是又觉得另外两本书也很不错。所以在此一并奉上。 很久没有录这个系列了,今天给大家带来3本书: 胡里奥·科塔萨尔《南方高速》是一本短篇小说,讲述了一次大堵车时发生的种种事情,人都用车名代替,抛去对话,用简洁而富有幻想的文字,通过描写堵车折射到人生路上的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 山田知生《斯坦福抗疲劳法》,这本书是斯坦福一位运动专家所写,讲述了如何培养自己的体质,让身体变得不易疲劳。 恩斯特弗里德·哈尼希《躲在蚊子背后的大象》,看似“蚊子”一样小的事,背后的情绪却如“大象”一样大,我们应该如何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如何去了解我们内心真正的需求,这本书或许会带给我们帮助和启发。 00:57《南方高速》 03:50 小说讲了什么 05:08 幻想小说的内核是什么 06:10 卡夫卡式的幻想,是现代人的困境 08:42 为什么作者丢掉了人名、直接引语式的对话 09:48 便捷VS麻烦,现代人关系为何越来越浅 11:22 科塔萨尔小说里的「时间」意味着什么:私人时间和公共时间的割裂 14:33 原文阅读📖 19:57 第二本书《斯坦福抗疲劳法》 24:31 第三本书《躲在蚊子背后的大象》
《南货店》是当代作家张忌的长篇小说,首次发表于《收获》杂志,长篇专号2020年春卷。 “写《出家》是见自己,写《南货店》是见众生。” 《南货店》讲述20世纪70年代末,因为父亲的遭际,秋林被分配到了乡下南货店,豆腐老倌的一碗豆浆给他安慰,三个老师傅的经营绝活让他定心,由此,他走入了供销社系统的小天地中。南货店内人来人往,秋林见识了人情变故,自身亦成为俗世众生相中的一角。小说致敬平凡人的生活,在从容与平静之中,写出了时代变革之际社会与个人内在的澎湃与汹涌。(源于百度百科) 1. 小说框架:前半部分写的有多么「灵气」,后半部分就多么「污糟」。 2. 如何写「器物」:1. 以物写年代;2. 以物写个人;3. 以物写人物的关系 3. 《南货店》善与恶、真理与权宜之计对照无处不在,如何写得丝滑不刻意? 4. 时间线的任意折叠。 5. 小说结构太好了,百闻不如一见,快去看吧! 6. 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来聊一聊,为什么小说里的「掌权者」都喜欢陆秋林?! (恰好在我录完播客后,和我家人聊了小说的许主任,为什么总在秋林低谷时恰如其分的出现,帮他一把,助他高升。家人说「有可能,秋林的父亲当年不愿意供出的人里,有许主任一份,所以许主任愿意尽其所能帮陆秋林」。我听了一下,感觉颇有道理,你们觉得呢?)
“写作是认识真相的途径,我认为这堪称文学的一个基本功能” 法国女作家安妮·埃尔诺。 文学风格非常独特,选择的体裁则是自我剖析式的自传性叙事。 * 01:10 像与不像,用文本刻画人物的道德感 小说开头写「我的母亲死了,于4月7日星期一」。 这个开头让我瞬间联想到了加缪的小说《局外人》。 「今天,妈妈死了。也可能是昨天,我不知道。我收到养老院的一封电报,说:“母死。明日葬。专此通知。”这说明不了什么。可能是昨天死的。」 * 03:29 安妮的私人记忆:弥补历史的遗忘性 白色的带子从下巴绕过去,缠住她的头,把她脸上松弛的皮肤寄到了嘴边和眼下」 被单是怎么盖上的,手被放在了哪里,母亲看起来的样子,病床上特别安装的护栏等等…… * 我通常会认为,自传小说里,作者像是一个承载记忆的容器。但是安妮·埃尔诺解释,这个叙述故事的「我」,应该是锻造记忆的工具。用个人的回忆,来抵抗当代社会普遍存在的现象,那就是对于历史遗忘。 * 06:06 安妮·埃尔诺记忆中呈现的这样一个场景非常打动我: 「一个星期天,他们带着我来到山坡上的树林里野餐。我记得我坐在他们中间,耳畔沉静在声音和身体的安乐窝里,沉浸在连续不断的笑声中。在回家的路上,我们遇到了空袭,我坐在父亲的自行车车杠上,母亲在我们前面骑车下坡,她僵直地坐在车上,臀部紧压着车座。我很害怕炮弹,害怕她会死掉。我觉得我和父亲两个人都非常爱她。」 *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会被忘掉的集体记忆。他们会住在离杂货铺近的地方保证物资的供给、熨衣服的时候会唱《樱桃的季节》,会去公园推着婴儿车晒太阳,会和孩子们野餐。空袭时的紧张和人们依旧想要生活的希望夹在在一起。说到这里,我读书的时候,也会打开音乐软件,听Yves Montand唱的《樱桃的季节》和《里吉达,爪哇美丽的花朵》,真的很好听,只是很可惜,现在的人不再这样唱歌了 * 07:37 通过文字来还原历史。准确来说,安妮·埃尔诺的文字在叙写两件事:女性,和阶级。 * 要不要批判女性视角? * 对比法国社会学家迪迪埃·埃里蓬的《回归故里》,和安妮·埃尔诺《一个女人的故事》。对于他们来说,贫穷意味着要更在意两件事情:吸烟和酗酒。 安妮·埃尔诺「只有酒精才能填补他们的空虚。男人在咖啡馆里喝,女人在家里喝。他们只有在喝得半醉时才高兴、才有话说,其他时候他们总是沉默不语」。 迪迪埃·埃里蓬「有一些风俗习惯,是中产阶级在践行,而底层孩子因为自己的出生以来的阅历而感到排斥的,比如吸烟和酗酒,吸烟和酗酒是底层工人、农民生活的两个不稳定因素,这往往带来家庭的争吵、不节制或经济上不善管理的名声。因此,吸烟被建构为一种落后的生活习惯,是一种需要被淘汰的生活方式、观念联系在一起。而中产阶级的孩子们、学者们、公司领导们,往往却能够更为平和地看待吸烟和酗酒」。 即使题材类似,写作体裁相近,讲述出来的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故事。 * 11:47 为什么女性写作更私密?描写私密的「公众性」又在哪里? 「有时我想起她的表达时,我的感觉和十六岁时听到她对我亲口说这些话时的感觉是一样的,很失望。转眼间,在我的脑海里,这个对我影响最大的女人,却有混同于某些非洲母亲的形象,她们会紧紧地拽住自己女儿的胳膊给她们做割礼」。 * 夹叙夹议:在安妮的小说里,我们总是会在阅读「过去」的时候,被作者拉到现在,从「现在」去反思过去。 母亲患阿尔兹海默症之后,安妮去医院探望母亲,看到母亲躺在病床上打瞌睡,穿着方便病人穿脱的罩衫,两条腿裸露着、打开着,在安妮面前完整的露出了下体。安妮凝视着苍老的,又像是孩子一样熟睡的母亲。 在《一个女人的故事》里,安妮·埃尔诺讨论的是作者如何看到自我的真实情感。 这种真实情感的挖掘,个人觉得和弗洛伊德的心理研究是离不开的——也就是说,比起思考「人们该怎么看我」「我又会怎么看我」之前——先想明白,写明白「我是谁」「我是如何想的」。
爱丽丝·门罗《逃离》这一本短篇集我都会推荐。 尤其是这篇《逃离》,讲的是一个满足了情节上的juicy(八卦),也满足了写作技巧的小说。 不高明吗? 不如试着想象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女人,忍受不了丈夫的冷暴力和生活的重压,想要离家出走。 如果是你,会怎么写? 我第一遍看就注意到这两个关于「谎言」的布置,十分巧妙。 如果没有读过原文,可以找原文来读读,睡前的时间就很适合~ 【时间戳】 01:08 女博士受到哪些社会偏见?门罗是这样写的 02:42 《逃离》写的是什么故事 03:09 用写悬疑小说的方式写婚姻破裂 07:19 时间线穿插:「当下」和「过去」的故事,双方的叙述作用 12:28 来讨论:假想出轨和和谐生活的关系? 14:15 为什么选择纯女性视角 15:20 第二个谎言——谎言反应的是人物关系 20:15 视角的转移:两个谎言,两个叙述视角(避免叙述上的重复) 22:58 卡拉最后逃走了吗? 24:57 概念先行的小说
阿根廷作家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环形废墟》。 今天分享的模式很特别,也是我最近发现的一种分析模式:「拉片」。 所以准备用「拉片」的手法,来聊小说里出现的每个具体的谜题、符号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篇小说很短,如果没有读过,我很推荐你们读一读,跟我分享你们的想法。 【时间轴】 00:00 用梦境写人类历史,博尔赫斯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02:49 人类的起源之「造人」 04:02 浅谈诺斯替主义Gnosticism:小说中的魔法师为什么在「梦」中才能造人 05:20 古希腊时期的思辨 06:30 「毒芹」符号:苏格拉底之死 07:05 西方历史上2个关键性的死亡:苏格拉底之死,耶稣之死 09:55 迈入「文艺复兴」时代 13:17 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的误解 15:18 难以解释:灵魂源于何处 17:16 小说里最精彩的一句话! 19:47 「因果嵌套」的小说写法 22:17 拉美作家中,博尔赫斯的特别之处:打破「魔幻」和「现实」的界限 博尔赫斯自己写的小说,大多很精炼,这是他的风格,但是这不妨碍他欣赏长篇小说,甚至是很难啃的长篇小说。他欣赏乔伊斯,认为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写的很好,认为「有些句子和段落不比莎士比亚逊色」。 但是对乔伊斯后来的长篇小说,《芬尼根的守灵夜》,那本书讲一个普通搬运工芬尼根死了,实际上没有死,那天半夜,大家都在守灵的时候,芬尼根被威士忌的酒香给唤醒了,结果大家说,你继续睡吧,反正这个现实世界也不需要你了,我们已经找到一个人替代你了。那个替代他的人,叫伊厄威客,整个小说就是写,守灵夜那晚伊厄威克的梦境。这本小说厉害的地方,在于乔伊斯试图用伊厄威客的梦境来还原、概括人类的全部历史。在这本长篇小说里,乔伊斯把现代小说里的文字游戏玩到极致,然而非常的难读。但是呢,博尔赫斯很不喜欢。不喜欢到什么程度呢?不仅会在采访的时候公开批评他,甚至他用自己的文字来重写了那本《芬尼根的守灵夜》。 没错,我们今天想分享的,是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环形废墟》。是一篇结构非常的精巧的小说。和《芬尼根的守灵夜》一样,也是试图用梦境来概括人类的历史,我们来看看他是如何去写的。
终于见面了,准备这期《霍乱时期的爱情》的读书分享真的很不容易,实在有太多想要分享的内容——对于这样一本绝对优秀的小说——是值得的。 余华曾认为:加西亚·马尔克斯,在世的小说家里最为天才的作家。 遗憾的是,现如今马尔克斯已经去世了,我们如果读完《百年孤独》和《霍乱时期的爱情》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小说可以期待了。 小说写的是一个叫阿里萨的普通男人爱上了年轻漂亮明丽的费尔明娜,但是费尔明娜的父亲不同意这桩婚事,最终费尔明娜被许配给了医术精湛、年轻有为、而且相貌非常出色的乌尔比诺医生。费尔米娜和乌尔比诺医生的婚姻并没有阻碍阿里萨继续爱着费尔米娜,相反,他等了足足半个世纪,等到乌尔比诺医生去世后,重新追求了费尔米娜。 01:15 关于《霍乱时期的爱情》出版 02:42 “三角恋”——小说不需要互扇巴掌 04:03 小说独特的文字处理「克制的对话描写」 * 对于一些作家来说,对话是尤其重要的,而在马尔克斯这里,小说人物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更重要的。我当然也喜欢金庸小说里张无忌听到赵敏那句「我偏要勉强」和周芷若的「倘若我问心有愧」。但在马尔克斯这里,我感觉找到了「不说话」的艺术,或者说「沉默」的艺术。 09:31 婚姻:远望是幸福,细看是不幸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在折磨着她,那就是一日三餐的永久刑罚。因为它们不仅仅必须按时,而且必须完美无瑕,必须符合他的喜好,但同时却又不能去问他。而如果她真的问了——依照那无数礼节性的家庭礼节中的一条——他就会看着报纸,连眼皮也不抬地回答说:“随便什么都行”。他说的是真心话,而且和颜悦色,自认为没有哪个丈夫比他更好商量了。可是到了吃饭的时候,“随便什么”就不行了,必须符合他的喜好,不能有半点瑕疵:肉不能有肉味儿,鱼不能有鱼味儿,猪肉不能吃出疥疮似的腥味,鸡肉不能吃出鸡毛的味道。」 「只要稍有怀疑,他就会把桌上的盘子一推,说:“这顿饭没有用爱来做”。这方面,他的灵感真是鬼使神差。有一次,他刚尝了一口甘菊茶,便把它推到远处,只说了一句话:“这个玩意儿有股窗户味儿。”她和女仆都大吃一惊,因为谁也没听说过有人喝过水煮窗户,它们尝了尝那壶茶,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结果,还真有窗户味。」 15:39 时空的理解:流动的时间,空间提供小说以氛围 「费尔明娜说“一个世纪前,人们毁掉了我和这个可怜男人的生活,因为我们太年轻;现在,他们又想在我们身上故技重施,因为我们太老了。”她用烟蒂点燃另一只香烟,将侵蚀着她五脏六腑的毒气彻底呼出体外。”让他们见鬼去吧!“她说。」 19:45 维吉尼亚·伍尔夫「一个女人……她必须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 24:50 《霍乱》的原型背景 26:19 「霍乱」作为爱情意象 以及 社会意象 29:14 「霍乱」在西班牙语中的隐喻“激情” 「我们走、一直走,一直走,重回黄金港! 船长问「见鬼,那您认为,我们这样来来回回的究竟走到什么时候?」 在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以来的日日夜夜。 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一直都准备好了答案「一生一世。」他说。
卡夫卡的短篇小说集中的一篇,《变形记》。应该是卡夫卡最为人所知的一个短篇小说。 前一段时间看到复旦大学人文学者梁永安和脱口秀演员鸟鸟在读客的直播里去聊卡夫卡的小说。主题是关于「不要在工作中寻找价值」。 鸟鸟是这么去讲的——你在工作中、生活里遇到挫折的时候,可能会开始反省自己的生活是否出现了什么问题,可能开始会向卡夫卡,向《变形记》这样的书寻求帮助。之前你身为社会中的一个齿轮,却卡不到这个机器里,那你就会想我这个齿轮真是不合格。但当你翻开《变形记》后,会发现其实有超级多的齿轮都卡不进去。所以说不要用别人的评价体系来约束自己。那一场直播输出的内容很好,在网络上也有一波小小的“出圈”。 00:15 《变形记》的brief 01:40 异化——不仅是现代经济中打工人的写照,而是个体的方方面面 06:09《变形记》里三种层次的“变形” 07:34「空间焦点」的应用 12:16 逃逸线——为什么说「甲虫」不仅仅是隐喻 17:20卡夫卡:被无限解构,因为拥有被无限解构的价值 Bibliography: 异化:在资本主义下,剩余价值被粉饰为经营利润,劳动力成为商品,而劳动人民降低为资本家的奴隶、只会劳动的机器的过程。 吉尔·德勒兹:法国后现代主义哲学家。代表作《千高原》 弗洛伊德派/精神分析:是19世纪末期由奥地利著名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创立的一门学科。 让·保罗·萨特:是法国哲学家、剧作家、小说家、编剧、政治活动家、传记作家和文学评论家。他是存在主义和现象哲学的关键人物之一。代表作《存在与虚无》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俄国和美国作家,20世纪一位文体家、批评家、翻译家、诗人、教授以及鳞翅目昆虫学家。代表作《洛丽塔》《文学讲稿》
今天想要分享的是毛姆于1925年出版的《面纱》。这本小说是毛姆唯一一部将故事情节设定在中国的长篇小说。1919-1920年,毛姆和同性友人杰拉德·哈克斯从香港、到上海、一路北上到北京。这次旅行回来后,毛姆写下了这本小说。 原版书名The Painted Veil,源于两百年前,一首雪莱写的十四行诗「"Lift not the painted veil which those who live / Call Life".不要揭开这华丽的面纱,它被活着的人称之为生活」。 说到雪莱,这位英国的抒情诗人最被人所知的就是那首「西风颂」,里面那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让不少身处低谷的人,感到希望激励。我最近在读的另一本讲诗的书提及了雪莱,有机会以后可以分享。 回到《面纱》这部小说。小说的两位主角都是英国人。吉蒂,一个被宠坏的社交名媛嫁给了她并不爱的细菌学家沃尔特。吉蒂跟着沃尔特来到了香港,并在香港有了外遇。沃尔特为了惩罚她,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离婚,但是要让外遇的对象唐森娶她为妻。唐森拒绝了,因为他和吉蒂在一起,只是满足自己的肉欲,他更看重自己的妻子能够带给他的体面和支持。因此,吉蒂只剩下沃尔特给她的另一个选项,那就是跟他一起进入霍乱肆虐的湄潭府,一方面沃尔特可以凭借一己之长个治病救人,更重要的是,他也可以以此惩罚了出轨的吉蒂。 1. 【可以出轨,但不能离婚:女性在婚姻中的地位】 这本小说在国内出版,所定下来的阅读群体很明确,就是喜欢阅读、对女性成长话题感兴趣的读者。 吉蒂在小说一开始是一个不讨喜的角色,她漂亮得像一个演员,性格肤浅又轻浮,自相矛盾又刻薄。她的生长环境没有教给她爱和责任。 整个上流社会的风气的让吉蒂知道:女人的成功要仰赖一个男人。所以她只需要不停的社交、打球、跳舞、晚宴,然后找到一个有钱的男人嫁了。在当时,这是很典型的欧洲中上层社交名媛的生活方式。因此,当她嫁给沃尔特的时候,不是因为她爱这个男人,而是她年纪稍大,小她近10岁的妹妹,也刚刚订婚。吉蒂迫切的想要结婚,她不希望让别人觉得自己是没有归宿的老处女,因而草草嫁给沃尔特。 1910年,英国的离婚率是0.2%,在当时,女性婚后几乎没有任何权力提出离婚。即便在1923年新的《婚姻诉讼》法律颁布,女性也仅在丈夫通奸的情况下,并且要提供足够的证据才能提出离婚诉讼。 能够出轨、但不能离婚。这样的社会束缚不仅仅发生在吉蒂和沃尔特之间,也发生在查理唐森和唐森太太之间。即使唐森太太深知查理外遇不断,她仍要保持体面。甚至无法痛恨唐森先生,而只是嫉妒着唐森拥有的女友们,这种嫉妒以一种更为「体面」的方式发泄出来,那就是轻视。小说里写道「她愿意跟查理爱上的那些可怜女子交朋友;只是那些女人都太普通了。她说爱上她丈夫的搜是一些庸俗女子,着让她的脸上都觉得不是那么光彩」。 男女在婚姻关系中存在不对等的状况,这一现实是小说的背景。 1. 【死的是条狗:讲爱情,但讲的是灵魂】 小说不仅写的是爱情,甚至可以说,直至沃尔特生命的终结,吉蒂也并没有爱上沃尔特。她只是透过沃尔特灵魂里高尚的那一面,看清了曾经的自己。 等到吉蒂抵达湄潭府,她见到了留在当地救治灾民的修女,她从修女身上看到了敬畏和神圣的东西,与此同时,修女们在吉蒂面前赞美沃尔特在前线的奋不顾身。她意识到身为细菌学家、医学博士的沃尔特是这里唯一的希望,这个时候,她看到的不再是自我的情欲,而是灵魂。在极端的环境中生活,使吉蒂看到浮在表象下真正高贵的东西——不是完美的脸蛋、肌肉、更高的社会地位、能够在社会上游刃有余的圆滑世故;是不屈服、是真实的教养、是救人的能力和责任感。她看到霍乱中。亲眼看到一条条人命消失,看到在死神手中抢回生命的修女还有丈夫,让她觉得自己也需要成为一个有灵魂的人。 借此,吉蒂投入了教会的救治工作里,她觉得过往的事情都对她而言不再重要了;曾经的她,被查理·唐森背叛、抛弃之后,觉得心如死灰,也开始轻视自己的生命;但是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使命需要她去完成。 也因此,一部分人在《面纱》里读到的是女性成长,这也是小说中文版本的营销方向。可以看到书的腰封就写的是「被时代裹挟的女性,从美丽且愚蠢,到拒绝诱惑、不被依附、找到自我」。 在沃尔特后来感染了病毒,在他去世前,对吉蒂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死的是条狗」。这是源于戈德·史密斯《挽歌》里的最后一句。讲的是人和狗是好朋友,有一天狗疯了,把人咬伤了。大家都担心人会死掉,但是死掉的却是那条狗。这句话在原文中没有被很清晰地阐明,为什么沃尔特会留下这样一句话。我看到有一个评论时说:狗虽然发疯,咬了人,但是实际上那个人才是有毒的,是伪善的,只不过别人看不见。人身上的毒,毒死了狗。这一个解释在我看来是不准确的。 事实上在整本小说里,「人狗」的关系都存在着,也在变化着。也是在小说开始的时候,沃尔特是那个「人」,而吉蒂是「狗」。他们相知相识,直到吉蒂出轨了查理·唐森,地下恋情被沃尔特发现,沃尔特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被吉蒂咬了。因爱生恨的沃尔特决定带吉蒂去湄潭府赴死,在这里,他俩的角色由调换过来。心中满是仇恨的沃尔特一开始也许想让吉蒂死于霍乱,也应证了「疯狗咬人」的情节。但沃尔特没有意料到是,吉蒂在这个像炼狱一样可怕的湄潭府中,揭开了生活的面纱,找到了人生的意义,拥有了人的灵魂;被爱和恨吞噬的沃尔特,最终成为了死去的狗,死前说出的「死的是条狗」,也是一种绝望的讽刺。 高贵的灵魂未必会一直高贵下去,卑劣的灵魂也有幡然醒悟的时刻。 而即小说有趣的地方在于,即使灵魂可以变得高贵起来,也可以复杂的具有卑劣的属性。吉蒂成长后开始鄙夷曾经那个轻浮的自己,但当她再次回到香港时,仍然没有办法抵抗查理·唐森对她的爱欲。 正如雪莱的诗里所写:生活的面纱总是用各种形式来迷惑着芸芸众生,如何揭开这样的面纱,是这本小说的主题。 1. 【小说的缺陷——不完整的东方背景】 最后来简单聊一下小小的批判,或者说是critical thinking/客观分析。毛姆在西方文坛,尤其是20世纪小说世界里被人列入二流的小说家。这主要是因为20世纪,小说作为一种文学体裁经历着剧烈的变革。他们或者可以反应现实,或者需要超出现实;或者通过意识流的形态写出,或者以象征性叙述,将抽象的思想、意识知觉化、具像化。譬如日后会讲到的卡夫卡就是这一流派的典型作者。毛姆的自然派写法,线性的叙述,以及视角的稳定,使得小说缺乏实验性,更像是一个传统小说。补过,对我而言,这并不是一个缺点。 真正让我感到失落的,是他对于异国情调的描写。他从1919年8月到1920年4月之间,曾深度探索中国,但是他并不会讲中文,在旅行过程中观察的视角也很少聚焦在士民阶层。《面纱》这部小说所写的也几乎是中国土地上殖民者的生活,唯一提到的两个中国角色,治理霍乱的于团长,甚至连台词也没有,另一个则是满洲的格格,她放弃了地位和家庭,选择嫁给英国来的海关下属官员韦丁顿。关于满洲格格的描写,毛姆也有一些遮掩,仿佛雾里看花,水中看月。这让我能够理解,也许毛姆在中国的旅行中,语言的不通,文化背景的巨大区别,使他终归觉得无法下笔深入写任何一个东方角色。于是东方背景,仅仅成为了异域情调,而不是滋养整个故事发生的土壤。因此,在读《面纱》时,我感觉到了某种缺失。前几年的电影翻拍中,似乎努力想要弥补小说里的桥段,给予了于团长更立体的形象,甚至对于国人的描写也更鲜明了。 最后,我尝试着读了几页英文原版,个人觉得我手中王晋华的版本翻译的很好。毛姆本身的语言也很简洁干练,可能对于想要坚持英文原版阅读的人来说,不会太困难。希望大家能够享受阅读这本书。 *原文中喜欢的一段。Kitty吉蒂对沃尔特表示,沃尔特对吉蒂的要求是不公平的,说她轻佻、愚蠢是不公平的。因为她所生长的环境就是这样教导她的,所有的女孩都是这样被抚养长大。不知道为什么,这段对话让我想到了波伏瓦对于女性成长环境的看待。 “I think you do me an injustice. It’s not fair to blame me because I was silly and frivolous and vulgar. I was brought up like that. All the girls I know are like that…It’s like reproaching someone who has no ear for music because he’s bored at a symphony concert. Is it fair to blame me because you ascribed to me qualities that I hadn’t got? I never tried to deceive you by pretending I was anything I wasn’t. I was just pretty and gay. You don’t ask for a pearl necklace or a sable coat at a booth in a fair; you ask for a tin trumpet and a toy balloon.”
很多人了解纳博科夫是因为那部1955年在法国率先出版的小说《洛丽塔》,讲述的是一个38、9岁的中年男性亨伯特·亨伯特,疯狂迷上了12岁少女多洛雷斯,亨伯特是如何处心积虑,最终成为了多洛雷斯的养父来掩盖他对于多洛雷斯真实的企图,这是一本悲剧小说。书名“洛丽塔”是亨伯特·亨伯特对于多洛雷斯的昵称。而现在,在流行文化中,洛丽塔也被用来形容9-14岁的有着小仙女、小精灵特质的女孩。《洛丽塔》小说无疑是成功的,后来也被库布里克翻拍成电影,当时纳博科夫也被邀请成为这部电影的剧作者。 当然,今天想要分享的不是《洛丽塔》这部长篇小说,而是纳博科夫,他的这本《短篇小说全集》分为上下两册,包含了68个短篇小说。 纳博科夫被认为是作家的作家,我之前在读卡夫卡的时候,去找关于卡夫卡小说的文学评论,有幸读到了纳博科夫的一篇文章,分析了卡夫卡的文学作品,惊为天人。有人说纳博科夫很刻薄,因为他对于同一时期的同行,评价非常的犀利,没有一点圆滑。比如他很喜欢卡夫卡、但是很讨厌陀思妥耶夫斯基,他欣赏契诃夫、福楼拜,又讨厌加缪、萨特这些存在主义者,甚至也不喜欢威廉·福克纳。据说他不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因为陀氏的俄语原版用词不够好、不够精准;在接受《巴黎评论》的采访中,说威廉福克纳的书空洞无物等等。所以,我就觉得他不太在乎他所在的文学圈是否喜欢他,不太怕得罪别的作家;也不是那种为了追求个性,而刻意捏造「文学审美」的人,而真的是一个对文学有非常强的艺术要求、很学院派的一个作家。一方面,纳博科夫的文学评论很有深度,我正好也准备入手他的《文学讲稿》来读一读;另一方面,他也在他的小说里面进行了非常多的写作实验。几乎在每一篇短篇小说,都能看到他在尝试用另一种方式来写小说。这也是为什么,纳博科夫被认为是作家的作家。 从主题上来说,纳博科夫的短篇小说中经常出现的一个主题,是俄国流亡情节,这和纳博科夫的背景有关。纳博科夫的国家背景很复杂,他来自俄国的贵族家庭,出生于圣彼得堡,家庭条件非常的优渥,他在幼年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和家庭氛围的关照。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熟练的掌握了英语、法语和俄语——当然,俄语是他的母语。在自传《说吧,记忆》中,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回忆道,他在学会俄语前就已经掌握了英语,这个事实甚至惹恼了爱国的父亲。随着十月革命的爆发,纳博科夫举家流亡至英国,随后辗转德国、法国,二战爆发后,他在美国永居,之后又和妻子微拉在瑞士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俄国出生,但身份和自我认同是美国公民,母语是俄语,但是成年后的写作主要是英语——这主要是因为作品都是一些英文读者。国家的变革和动荡,让他从精神和肉体上被“放逐”,也在异国文化的影响下,选择用第二语言来完成写作。因此,“流亡”这个主题贯穿了纳博科夫的文学作品。 纳博科夫的这种流亡小说,或者说俄国情节Rusianess,其实是别具特色的。这本书开篇《木精灵》,我也准备稍微聊一聊,是他1921年,比较早期的一个作品。虽然是早期小说,却写得很有灵性。在我读完之后一个星期,仍然能在内心引发触动。《木精灵》写的是一个俄国女人流亡到德国长期生活,偶然的一天,家里来了个奇怪的客人。这个女人觉得客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似乎“我应该认识他”。但是又好像记忆很模糊,因此,这个不速之客——他到底是谁? 原来是家乡的一只淘气顽皮的森林精灵,他从曾经生活在白桦和冷杉茂密的树林,但是这个精灵有一天醒来,发现森林变了,整片林子毫无生机,只剩下死寂、荒凉和腐败的味道。当他远远地一群人,十分欣喜,但是走近了,发现这几个人以一种可怕的样子被杀害了。这一切让他感到害怕,于是只好背井离乡去讨生活。在流亡的路上,木精灵感觉它生命即将终结,它渴望再见一眼昔日被他捉弄的俄国女孩。小说又明暗两条线索。明线写的是精灵离开了森林,实际上却影射小说里的我,那个俄国女人当初离开俄国的心境。 在《木精灵》这个短篇中,有两个写作的特色: 一个是虚构的形象的塑造,这几乎是纳博科夫非常善用的一个手段。纳博科夫用惊人的想象力,写一个游荡在森林里顽皮的精灵。木精灵是一种不可能的存在,但它流离失所、穿着不合身的大衣风尘仆仆来到儿时玩伴家,他倾诉的、悲痛的情感却是「真实的」。木精灵说「我久久流浪,穿过不同的树林,却找不到安宁。要么是死寂,荒凉,了无生趣,令人窒息;要么是恐怖,令人不敢去想。最后我下定决心,变成一个乡巴佬,被个背包出发,永远离去。别了,俄罗斯!」告别的声音是决绝的,但是当他真的步入了新的社会,精灵又发现自己是局促的。他说「我最后落脚在这个陌生的、可怕的石头城。于是我变成了一个人,戴着浆过的硬领,穿着短靴,完全一副人样,甚至还学会了人的话语。」流亡的经历,不仅仅是融入一个新的社群、学一门新的语言。社会和语言的背后,是一个不一样的价值观、道德观和社会认同体。也只有这样写——逼迫一个精灵像人一样,穿浆洗过的衣服、要他们抛弃掉天性里面的顽劣、弃绝精灵的语言,脱胎成人,才能够在新的社会活着。但是小说里,作者又很明显的写着,就算是他们穿人的衣服,也能一眼就看出来大衣的「不合身」「衣襟穿错位」、行为举止「让人恼火」,精灵总是会被一眼 就看出来它不是人。 处于小说明线的精灵,看起来卑微、可怜。而对于处于暗线里的女人,纳博科夫的处理又非常克制。在小说开头,纳博科夫写女人无所事事地描画着一个墨水瓶投射的影子,这是一个流亡者的生活,枯燥无味。写她总是神经恍惚,因此听到远处的时钟在打点,误以为有人在敲门。「先是轻轻地敲,接着敲得越来越响。来人敲了十二下,停下来等候」。读者读到这里就困惑了,女人刚刚才说,她听到的其实是时钟到点的声音,但是下一句又巧妙的变成了真的敲门声。女人让对方进门,于是,门被慢慢、怯生生地打开,森林精灵出现在了面前。在这里,「门」是一个符号,被打开的,实际上是一扇想象的门了、通往虚构的门。虚构的世界里,森林精灵看起来瘦弱、苍老、可怜。在纳博科夫的小说里,在读纳博科夫的不少短篇小说里,都有着这种想象的元素,用来包裹着现实。甚至达到了虚与实分不清界限的状态。 像是在《洛丽塔》中,文学评论家也会认为,里面大部分的故事情节并不是在小说里真实发生,而是发生在男主人公亨伯特的想象里。如果之后有机会,我们读到纳博科夫后面的短篇小说,比如《振翅一击》《落日详情》还有《威尼斯女郎》里,在这几个短片里,也能看到虚的形象、或者说虚的世界,写法、作用各有不同。 回到纳博科夫的”流亡“这个主题,这个主题其实是很难写的,因为太现实了,也太悲伤。作者当然可以写这个流亡者,在异乡的生活是怎样的困苦、煎熬,不过这样写的话,更像是在记录/重现现实,作为一个日记、纪录片都是可以的,但是纳博科夫对于文学有非常高的要求,在他看来,日记不应该等同于文学创作。 在短篇小说《这里说俄语》中,流亡者甚至不再是落魄的形象,而是生意红火的烟草店主人马丁·马丁里奇和儿子彼佳,两人非法囚禁了一个克格勃。两个流亡的俄国贵族,在异国他乡囚禁了一名俄国革命者。他们动用私刑囚禁克格勃,一是源于他们痛恨革命者使他们流离失所,与此同时他们又觉得,看守了一个苏联特务,是在为“祖国效力”,因为这样就无法为苏联提供更多的情报。然而,这篇小说荒诞之处在于,他们囚禁了苏联特务,又竭尽可能的善待了他。小说里写彼佳曾经提议让他吃苏维埃鱼干,但是德国实在找不到,只好让这个苏联特务吃“资本主义”的饭。伙食讲究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为了照顾囚犯的身心健康,每周都会放风锻炼、给他洗澡,进行文化教育、给他听演讲、提供干净舒适的衣服,甚至还提供了书籍和香烟。小说想表达的是一种身份认同的混乱——那就是俄国流亡者,到底是俄国人,还是德国人。某种程度上彼佳和马丁里奇似乎自我认同了德国人的身份,甚至以抓住一个苏联特务为光荣。但同时,他们又秘密地、甚至两人都不自知地善待这个特务,过分到被关押的囚犯自己也压根不想逃跑,对于被囚禁这件事泰然处之。这也可以被认为父子终究把俄国人当成”自己人“。囚犯既是真实存在的一个人 ,也同时隐喻他们对于自我认同的矛盾。表面上看,他们囚禁了苏联特务,实际上他们才是被囚禁的人。 说到这里,不得不另外说一句,纳博科夫这篇小说当年据说写得太翔实、太现实。导致真的有很多人按照小说里的描写,按图索骥,在柏林大街上找开在街角生意红火的烟草店,就想要找到马丁里奇的事件原型。后来纳博科夫不得不写一个注脚,跟大家说:不要再找了马丁烟草店,我对这些事件的细节早就做了特殊处理,你们是找不到的。 纳博科夫曾经在《文学讲稿》里提出他对于文学的看法:「文学是创造。小说是虚构。说某一篇小说是真人真事,这简直侮辱了艺术,也侮辱了真实。」因此,小说中把虚与实玩到极致,研究这样一个「虚的世界」如何服务于作者的情感表达和「精神世界」,可以说是纳博科夫的小说阅读的方向。
它有趣的地方不在于复杂的写作技巧,而是当我们阅读的时候,要拥有充沛的感情才能够读好的书,这本书是伊藤比吕美的《闭经记》。 讲女性的书很多,女性主义的理论书也很多。大部分人的作品里,都或有意、或无意地想要强调「时代使命感」,认为自己有责任去揭露这个社会里强加在女性身上的不公。 伊藤比吕美的这本书更洒脱、也更温情一点,能够感受到那种不过于自我主义的自爱。 喂,你怎么这么形容男人? 说实话读这本书,印象最深的还是她形容,男人是「湿抹布」这件事。 「男人年纪大了,越来越远离社会,感兴趣的事情越来越窄,只是坚定地守着他自己的时间和他自己的生活。友人也渐少,性格越发顽固无情。坊间会把这种人称为湿抹布。」这里是形容比吕美的伴侣,可能是担心她的老公买书回去读,发现她把自己形容成湿抹布,会心里难过,又找补一句「啊呀,失礼了,改成濡湿的落叶吧」。 其实「濡湿的落叶」这个比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是自尊心还是要维护的。比吕美又说 「夫在家里沉溺于工作,湿抹布在原地干硬了,变得臭烘烘的。其实原本可以展开来晾晒的,无奈在他看来,改变价值观是件麻烦事,他不情愿,于是就被抛在一边了」。 诗人,不矫饰的「真实」 《闭经记》与诗的关系是这样的。里面每一章节的标题都是由短诗写成。 从内容来说,这些短诗前卫、奔放大胆,用诗的语言来写女人的思想,也挺有趣的。但是我对于这些是否是诗,还是有些迟疑的,譬如说第一章三行诗 「初冬啊,只有我,快热死了」。 比起说是诗,也可以说是被分为了三段式的一句话,甚至说成是一首歌里的歌词也不为过。比起这句,我更喜欢另外一句 「春风暴,漫山燃起,烈烈火焰」。 这就写她有一天发现,她的母亲很喜欢的一首日本演歌里,整首歌歌词都充满了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色描述,于是比吕美就想到人到中年的母亲,当年反复地听着这首演歌,她内心是如何躁动的。 比吕美的文字是真诚的,这种真诚里有「难以驯服」的成分在里面,那就是「我会做我想做的事情,我会直接说出我内心的想法」。 不如正好来聊一下,作者的另一个身份:日本现代诗诗人。伊藤比吕美在1978年日本文坛初露头角,就是以她的诗集《草木之空》,引领了80年代女性诗潮。文学体裁里,诗总被认为是最高的文学。但是我不太懂诗,唐诗我有喜欢的,宋诗就喜欢的很少了,到了现代诗,除了海子和木星,其他的诗作我也不太懂怎么去欣赏。正好,我最近也在读简·赫斯菲尔德的《十扇窗》,她是美国的诗人、翻译家。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多了解诗的文学与艺术性。
《地下室手记》和《死屋手记》对于陀氏来说,是作品发展的分水岭。 从作品的长度来说,在写完这两本中篇小说后,陀氏之后写的都是长篇小说;从内容的质量来说,他的思想深度得以拓展、延伸。从普通小说走向具有反思的小说;从描写一个一个小说角色,到开始审视人性、人的灵魂;从谈论小说人物的罪与审判,走向了挖掘现实世界里人类所面临的精神危机。 我在读《地下室手记》的时候,有几个瞬间会将陀思妥耶夫斯基,联想到鲁迅先生的小说,他们对于社会现象的白描,人性的挣扎、幽暗都写的很好。 鲁迅先生也公开表示很欣赏陀氏的思想深度,认为他是「人类灵魂的伟大审问者」。 01:33小说开头好在哪里? “我是个病人……我是个凶狠的人。我是个不招人喜欢的人。我认为,我的肝脏有病。” 05:12 比起“意识流小说”,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复调小说」(巴赫金) * 复调小说指的是「意识和思维的本质是对话的」。意识是对于客观现实的反映,手触碰到了火,会觉得烫。这是意识。然后产生的思维,就是「不要再碰燃烧的火」。 * 复调小说的艺术性,就在于赋予每一个独立且分裂的人格恰如其分的话语权。 09:30「地下人」对比鲁迅笔下「狂人」「阿Q」 * 传统小说会塑造英雄,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写的是「非英雄的」小说 13:50 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家中的作家 “人无时无刻不在向自己证明,他是人,而非管风琴上的销钉!” 14:20 小说的前半本,本质上是对于车尔尼雪夫斯基一番言论的论辩。 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思想有点儒家性善论的影子,认为「只有善的行为才是清醒的;只有善良的人才是有理智的,理智的程度决定于善良的程度」。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思想比较复杂,他是不太赞同「性善论」的,认为人具有独立的意愿。意愿是复杂的东西,不是用理性的思考、逻辑推演或者是善良的堆砌能够解释出来的。事实上,意愿甚至可以称之为难以计算的,在一个无序的社会中,由理性主导的行为,要远远少于由真正意愿主导的行为。 书里说「先生们,理性是个好东西,这是毋庸争议的,然而理性却终究只是理性,只能满足人的理性能力,而意愿却是整个生命的表现。也就是人的整个生命,既包括理性,也包括一切内心骚动。」 说到这里还不够精彩,最精彩的是第八章最后那一段「唉,先生们,当事情已经发展到表格和算数的地步,当只有二二得四红极一时的时候,还有什么自己的意志可言呢?即便没有我的意志,二二也是得四。这也能算自己的意志吗? 」 在批判理性主义世界存在的问题,人要不要做一枚管风琴的销钉。如果我们可以完全按照理性行事,那我们和销钉别无二致。人会愿意做一枚完美幸福的销钉,还是痛苦的、(时而或总是)品行恶劣却真实的人? 陀思妥耶夫斯的小说在西方现代小说历史上是重要的,他与屠格涅夫、托尔斯泰并成为俄罗斯文学的三巨头。加缪、波伏瓦、弗洛伊德、尼采、茨威格,无论是写作手法、哲学思考的深度、艺术成就都受到他的影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在这里推荐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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