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欢迎收听《历史的混响》,我是夕洋洋。今天是2025年9月10日。104年前的明天,1921年9月11日,在巴勒斯坦的地中海港口雅法,一群来自东欧的犹太移民正踩着潮湿的沙滩卸下船上的家当。他们中有抱着婴儿的母亲,有扛着农具的农民,有背着经卷的教师,还有头发花白的老人——这些人告别了俄罗斯的“隔都”(犹太隔离区)、波兰的排犹街区,甚至跨越了整个黑海,只为抵达地图上一个名为“巴勒斯坦”的地方。这一天,被犹太复国主义者称为“巴勒斯坦犹太定居点建设的正式起点”,而他们的故事,要从19世纪末的欧洲说起。
19世纪末的欧洲,对犹太人而言是“黑暗的年代”。在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三世于1882年颁布《五月法令》,禁止犹太人在农村居住、从事商业和教育,将他们驱赶到被称为“隔都”的贫民窟;乌克兰的反犹暴徒会在逾越节期间袭击犹太村庄,焚烧房屋、屠杀平民;波兰的贵族庄园里,犹太佃农被剥夺土地,只能靠做苦工勉强生存。即便在西欧的法国、德国,犹太人虽享有法律上的平等,却仍被主流社会视为“外来者”——银行家罗斯柴尔德家族会被骂作“贪婪的犹太佬”,科学家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曾被攻击为“犹太阴谋”。

在这样的环境中,“犹太复国主义”(Zionism)诞生了。1896年,奥地利记者西奥多·赫茨尔出版《犹太国》一书,书中写道:“犹太人问题不是宗教问题,而是民族问题;解决它的唯一办法,是在巴勒斯坦为犹太人建立自己的民族家园。”赫茨尔的主张并非空想——对犹太人而言,巴勒斯坦是《圣经》中上帝应许给亚伯拉罕的“流奶与蜜之地”,是他们的“祖源记忆”。尽管此时巴勒斯坦已被奥斯曼帝国统治了近400年(1517年起),当地90%的人口是阿拉伯人,但犹太复国主义者仍将这里视为“灵魂的归处”。
1917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英国为争取犹太人的支持(当时全球约1100万犹太人中,半数生活在沙俄,而英国急需美国的犹太资本和舆论支持),发表了《贝尔福宣言》。这份由英国外交大臣亚瑟·贝尔福签署的文件明确表示:“英王陛下政府赞成在巴勒斯坦为犹太人建立一个民族家园,并将尽最大努力促其实现。”
《贝尔福宣言》的发表,为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定居提供了国际政治背书。但此时的巴勒斯坦仍在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直到1918年一战结束才被英国占领)。1920年,国际联盟通过决议,将巴勒斯坦交由英国“托管”(Mandate),并明确托管当局需“协助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民族家园”。
1921年,英国托管当局开始具体落实犹太移民政策。他们划定了加利利地区(今以色列北部)和雅法周边作为首批移民定居点,允许犹太复国主义组织(如“犹太代办处”)负责招募和安置移民。同年7月,第一届犹太复国主义者代表大会在瑞士召开,进一步明确了“分阶段建立定居点”的计划:第一阶段(1921-1925)接收来自东欧的“贫困移民”,第二阶段(1926-1930)吸引中产阶级和专业技术人员。
1921年9月11日,首批来自俄罗斯的犹太移民抵达雅法港。这批移民约200人,大多来自乌克兰的敖德萨和白俄罗斯的明斯克——这些地区在1917年俄国革命后陷入混乱,犹太人被反犹武装“黑百人团”(Black Hundreds)大规模屠杀,被迫逃离家园。
一位名叫萨拉·科恩的女性移民在日记中写道:“我们在敖德萨的家中收拾行李时,父亲把我叫到一边,说:‘孩子,我们要去一个叫巴勒斯坦的地方,那里有我们的祖先。’我问他:‘爸爸,那里有面包吗?有学校吗?’他沉默了很久,说:‘那里至少不会有屠刀。’”
这批移民乘坐的是一艘名为“SS以色列”的轮船,船上拥挤不堪,食物只有硬面包和咸鱼。航行了21天后,他们终于望见了巴勒斯坦的海岸线。当码头上挂起“欢迎来到应许之地”的横幅时,许多人哭了——但也有人皱起了眉头:眼前的巴勒斯坦与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雅法的街道坑洼不平,到处是阿拉伯商贩的叫卖声;所谓的“定居点”只是一片荒滩,野草长得比人高,偶尔能看到几座阿拉伯村庄的土坯房。
这些移民被安置在雅法附近的“阿特利特”(Atlit)和“泽菲兰”(Zichron Ya'akov)等地。英国托管当局为他们提供了初步的土地分配:每户移民家庭可获得约10英亩(约4公顷)的土地,但需支付少量租金。然而,这些土地多为荒坡或盐碱地,缺乏灌溉设施,最初的耕种十分艰难。
泽菲兰的移民摩西·莱文回忆:“我们拿到土地后,发现地里全是石子和盐块。我们用铁镐挖了整整一个月,才清理出一小块能种小麦的地。第一年收成只有半袋麦子,连糊口都不够。”为了生存,移民们不得不向当地阿拉伯农民学习种植技术,用椰枣叶覆盖土地保墒,用羊粪作肥料。

犹太代办处的官员也为定居点提供了支持:他们在雅法建立了第一个犹太医院,派医生为移民治疗疟疾和痢疾;创办了“犹太工人学校”,教授希伯来语、农业技术和机械操作;甚至从欧洲运来拖拉机和灌溉设备,帮助移民改良土壤。
犹太定居点的建立,很快引发了当地阿拉伯居民的不满。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世代居住于此,视土地为自己的“祖产”。他们担心犹太移民的涌入会挤压生存空间,更反对《贝尔福宣言》中“建立犹太民族家园”的表述——在他们看来,这意味着“外来者要抢走我们的家园”。
1921年5月,雅法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阿犹冲突。当时,一群犹太移民在雅法街头举行集会,庆祝《贝尔福宣言》发表四周年。阿拉伯民众误以为这是“宣示主权”的行为,便冲上街头,焚烧犹太商店,投掷石块。冲突中,一名犹太儿童被砖块击中身亡,愤怒的犹太移民用木棍反击,导致两名阿拉伯人死亡。英国当局出动军队镇压,逮捕了200多名阿拉伯人,并宣布戒严。
这次冲突让犹太移民意识到:在巴勒斯坦立足,不仅需要开垦土地,更需要应对复杂的民族矛盾。为避免冲突升级,犹太代办处开始与阿拉伯社区领袖谈判,承诺“定居点仅占用未开垦的荒地”;同时,他们组织移民成立“自卫队”(后发展为“哈加纳”准军事组织),在定居点周围修建围墙和瞭望塔。
1921年9月11日这个日子,之所以被犹太移民铭记,不仅因为它是首批大规模定居的开始,更因为它象征着“复国梦想”的落地。在随后的几年里,犹太移民数量逐年增加:1922年,巴勒斯坦犹太人口约8.4万;1925年增至16.7万;到1930年,已接近20万。
这些移民中,许多人带来了欧洲的技术和知识:来自立陶宛的工程师伊扎克·拉宾(后来成为以色列总理)在特拉维夫建立了第一家机械厂,生产农用拖拉机;来自华沙的医生埃利泽·卡普兰在雅法开设了儿科诊所,专门治疗儿童传染病;来自柏林的教师萨拉·阿伦森在泽菲兰创办了第一所希伯来语学校,学生们用希伯来语朗诵《诗篇》,歌声飘出窗外。
1925年,特拉维夫正式建市——这座从渔村发展而来的城市,很快成为犹太移民的新中心。街道两旁是白色的阿拉伯风格建筑,市场上飘着烤饼和香料的香气,学校里传来希伯来语的读书声,工厂的烟囱冒出淡淡的烟雾。一位美国记者在报道中写道:“特拉维夫像一颗珍珠,镶嵌在巴勒斯坦的海岸线上,它的光芒来自移民们的汗水与希望。”
但犹太定居点的扩张,也加剧了与阿拉伯人的矛盾。1929年,巴勒斯坦再次爆发大规模冲突(史称“1929年骚乱”)。导火索是耶路撒冷的“圣殿山”(犹太教称“圣殿山”,伊斯兰教称“尊贵禁地”)归属争议:犹太移民试图在圣殿山脚下建立犹太会堂,阿拉伯居民则认为这是“对伊斯兰教的亵渎”。冲突迅速蔓延至全国,阿拉伯人袭击犹太定居点,焚烧房屋,造成133名犹太人死亡;犹太人也进行了反击,导致约116名阿拉伯人死亡。
英国托管当局试图通过“分治方案”缓解矛盾,提出将巴勒斯坦分为“犹太国”和“阿拉伯国”,但阿拉伯人拒绝接受,认为这会剥夺他们的主权。1933年希特勒上台后,德国推行反犹政策,大量犹太难民涌入巴勒斯坦。1935年,巴勒斯坦犹太人口增至36.7万,占当地总人口的28%。为应对难民潮,犹太复国主义者加速购买土地、建立新的定居点,甚至组建了准军事组织“哈加纳”,为未来的独立战争做准备。

站在2025年的今天回望1921年9月11日,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群犹太移民在巴勒斯坦搭起帐篷的瞬间,更是现代中东历史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这场看似“和平的定居”,实则拉开了持续百年的巴以冲突序幕——从1921年的土地纠纷,到1947年的分治决议,再到1948年的第一次中东战争,犹太人与阿拉伯人对“家园”的争夺从未停止。
犹太定居点的建立,是犹太复国主义从理论走向实践的关键一步。它让“应许之地”从《圣经》中的传说变为现实中的社区、城市和国家;它见证了犹太人在苦难中寻求新生的坚韧;它也提醒我们:任何“家园”的建立,都需要尊重当地居民的权利,否则“家园”终将沦为新的矛盾之源。
历史不会忘记,1921年9月11日那天,雅法港的码头上,那些带着希望与忐忑的犹太移民。他们或许没有想到,自己脚下这片荒凉的土地,会成为未来一个国家的根基;他们更不会想到,这场“定居”会引发如此漫长而复杂的纠葛。但正是这些普通人的选择与坚持,塑造了我们今天所熟知的世界。
感谢收听《历史的混响》。我是夕洋洋。1921年9月11日的巴勒斯坦,是犹太人“回家”的起点,也是中东百年纷争的开端。它让我们看到:历史的每一步,都由无数个具体的“今天”组成;而每个“今天”的选择,都将影响无数个“明天”的命运。愿我们铭记这段历史,珍惜每一个为“家园”与和平努力的身影。我们下期再会。晚安。
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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