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桠】47 簡媜:吃朋友

一席

好朋友吃饭就开始喝咖啡、聊是非,讲一些言不及义的事情,那我觉得好朋友在一起不见得是要讲别人嘛,我们讲讲我们自己嘛,每一个人喜欢吃什么东西不喜欢吃什么东西,不单纯只是吃的问题,而是背后有他的文化渊源、成长记忆,那这个就有意思了,那表示说饮食是跟我们的内在世界是连结的,跟我们的人生现场是连结的。 我觉得那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我就说,我们来策划一本书,就叫《吃朋友》,又有饮食,又有故事,又是好朋友之间的相聚。每一个人必须自己去开菜单,可能是十道菜,透过这一桌菜,说出他的故事。 故事的那一次,我开的菜单当中有一道菜叫小卷,类似花枝。那么多年我都不吃小卷,但是要说出我自己的故事,不能避开它。 我不吃小卷跟父亲有关,我父亲出车祸过世了。按台湾乡下的习俗,子女家人要到事故发生的现场去招魂。那是个大热天,我们披麻戴孝的跪在路边,道士送亲招魂。我一直在哭,眼睛已经肿得跟核桃一样,但是跪着跪着闻到一股很臭的味道,实在太刺鼻了,太难受了,我就看了一眼草丛,草丛那边散着好几尾小卷。我父亲出事时,摩托车后座的竹篓子里面还有一袋小卷。他很喜欢吃小卷,喜欢配着啤酒喝。但是你知道大热天,这种海鲜类的东西太阳一晒,加上事故现场血的味道,这种种味道加总起来,那个小卷的味道,实在是难以磨灭。现场的种种联想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阴影。从此以后我不吃小卷,我不能看这个食物,一看到它我就非常难受。 但是,在那一次属于我的宴席上,我自己必须要开菜单,要讲我的故事,我就不能回避掉这道菜。所以我跟我的那个朋友黄姐说,那么多年了,我也应该要面对小卷了。我说我今天会吃,你弄小卷给我吃,我吃,那就是我的成长,那就是我的命运。我回避它,但是现在,也该跟它和解了。 一般台湾吃的小卷是处理过的,熟的,那种粉红色带着黑黑斑点的,很难看。结果黄姐特地去买了生的小卷,把难看的外皮和须须全部剥掉,切成三段,每一段剪开,塞了虾酱和豆腐泥,上面安了一颗豌豆。蒸过后剪开的那些口子往外翻,变成一朵白菊花,开在大圆盘子里,她还嫌单调,所以把豌豆打成泥盛在盘里,就像白菊花飘浮在绿色湖泊上。她端上来我都认不得:啊,这是小卷?她说是,这是小卷。之前小卷的样子,那种阴影,那种悲哀,如今好像变成翠绿湖泊上飘着的朵朵纯白菊花。 虽然是一道很简单的食材,可是在她手中,那真的是一件艺术品。她像艺术家一样把它变成了一盘湖泊端到我的面前,上面飘着一朵一朵的白菊花,昔日的悲哀,现在都变成宁静。

8分钟
36
9年前

【枝桠】43 熊亮:黑暗是人的正常需求

一席

他不是让你看到这个画很美,而是让你看到这幅画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里面每一笔都不在那个感觉上,不在调子上面,其实它是一种时间的美,比如我们喜欢的一些传统戏剧的唱腔,它都是很优美的声音,都是那种「啊…」,就好像老头的那个,但是我们就一下子觉得,那声音也不优美,不嘹亮,但是你其实听久之后,他就有一个时间感。 每次我去北京的一些酒吧做一些乐队,我有很多朋友是做音乐的,然后下面灯光调得特别暗,所有人在黑暗中闪来闪去的,在那边叫,我觉得其实跟那个农民在乡下做这个聚会是一模一样的。任何的民间聚会它都有一个地下文化,它有一种释放和地下文化的色彩,我们以为我们的生活就已经改变很多了,比如说我们不会陷入到田间地头,什么因果报应的状态之中去,但实际上我们生活状态真的是跟一千多年前很接近。 传统就真的是就是完全跟我们合一的,我们其实没有做任何改变。我为什么说荒疏呢,当我们真的去看那个很多的现实的新的,比如科技呀,带给我们的便利,我们面对的还是生命本身的东西,如果你脱开这些表象,你面临的是生死的那种荒疏和一个边界的时候,其实我们感受到的东西是跟他们完全一致的。 艺术一切都是教你如何去生活,如何去面对生命。可能我是到一定年纪了,就不觉得追求什么艺术高度是最重要的,而是说怎么去生活。所以,把自己放在一个荒凉生疏的境地当中,我觉得是保持清醒的状态,而不是放在一个热闹的或者各种关系围绕的状态之中,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发现不了自己。

18分钟
49
9年前

【枝桠】42 田沁鑫:还有几个李碧华呀

一席

她是一个很精明的人,她坐在家里,知道她的盗版有多少,她的正版有多少,价钱是什么样,印刷怎么样,她都很清楚。然后她自己就是一个人的公司,而且她本人就不买房子,住那种酒店式公寓。她跟玛格丽特•杜拉斯很像,就是她认为买房子没用,因为你最后都是一死了之,一走了之,她说,所以都是废品,就你给这个社会留一堆垃圾,她觉得也挺没用,人家还得处理你的这些遗物,她觉得这些事很搞,所以她自己就住得很清爽,住在一个公寓里面,就像有人打扫房间什么等等,她一辈子钱交到她死,她说我要能活到一百岁,交一百岁,她就可以死掉了,她可以死在这公寓里面。 后来我就陆续再跟她接触的时候,有时候跟她聊天,聊着聊着,我会挺喜欢她的,其实她是好像入情入理,很懂得人事的这么一个人。我就说 《霸王别姬》的时候,你去戛纳了吗?她说我去了。我说你怎么能做到不让人照相,因为我查不到你。她说很简单呀,你不让人照就不照了嘛。我说,你为什么,其实你长得也挺好,就是很正常嘛,我说你为什么不照相。她说我图省事嘛,她说就是,我可以任意在大街上走,她说我可以到小杨生煎去吃生煎包,她说我可以去记录 我可以去看,这样舒服嘛。我说你也不穿名牌。她说,我就是名牌。

10分钟
99+
9年前

【枝桠】41 田沁鑫:张爱玲保持着她对性别的公正

一席

我一看张爱玲年轻时候照相,就仰着头,斜睨着目光这样的。我就想,如果我女生宿舍里有这样的一个同学,她坐在那儿,那我就会很害怕她,因为我觉得好像我要跟她说点什么,她可能也没说什么,因为我想她闺秀,她应该很礼貌,修养也很好,她可能就看着你的时候,你已经彻头彻尾地没文化到底了,就是我和蔼地看着你,你已经完蛋了。 《色,戒》是她五十多岁写的,我觉得张爱玲依然保持着她对性别的公正,她很公正,她对男对女,只要这老太太坐在书桌前面,一落笔,我觉得就很公正。女人有女人的问题,像易先生给她这个钻石,说我给你弄个钻戒,这女的一下就觉得,哎呦这男的是爱她的,所以她就放了他一条命。其实用物质堆砌的这一个证明,是证明一个女人认为的很大的爱。可是她写男的时候,就是说,这些男的要干事业,然后这里边缺一个女的来做这样的一个引子,那么就给这女孩洗脑,让这女孩3D环绕,让这女孩当间谍,让这个女孩来做,让校花来做,为什么?男孩在干这个事的时候,刹那间不把你当生命,他刹那间,他就要事儿成。然后她也是把这种疯狂给写出来,最后这男孩也死掉了。张爱玲,我觉得她看人是看得特别入木三分的。

17分钟
99+
9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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