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辣的播客 - EP35 母爱，是一块黏腻的巧克力。 - EarsOnMe

周小辣的播客
EP35 母爱，是一块黏腻的巧克力。

时长：

7分钟

播放：

2,284

发布：

3周前

主播...

周小辣

简介...

本期深夜读书分享的是女儿与母亲的故事。
有件小事我印象很深，就是我小时候去小便的时候，总是会在结束时本能地在空中晃几下然后再穿上内裤。我以为所有的女孩子都是这么做的，直到有一天，有个女孩跟我一起上厕所的时候，给我递了一张纸巾，她说这是她妈妈让她带的。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女孩子小便完，就应该用纸巾擦干净，然后我忽然间就觉得有点尴尬和羞耻。
因为在很小的时候，我妈跟我爸就分开了，她去外地打工之后呢，我们几乎就不怎么见得到面，那这种事自然就轮不到我妈来教我。本来这也没什么，直到有一天，我跟我妈去洗手间的时候，她看着我手上拿的纸，忽然就问我说，是谁教你小便应该拿纸的呢？
其实跟我妈聊这种很私密的话题，我是很不适应的，但当时我又自然而然地觉得有一点点委屈，而且我还觉得这种委屈应该表现得更明显一点，所以我当时是决定试图哭一下，但我没有哭出来。不过我立刻就注意到，我妈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愧疚的表情，这就让我非常得意，因为那个时候我认为，你能够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才是你被爱的证明。当然其实这件事给我跟我妈的关系，并没有带来很本质的变化，因为我后来人生中第一次来月经，是紧张到立刻给我姑姑打的电话，而我人生中第一次买内衣，是我偷偷地存了几个星期的钱，然后用省出来的零钱，自己去了街边的一个小店。
其实我觉得我妈也一直在想办法来证明她爱我，比如说她在外地打工的时候，就会经常给我寄一些东西，里面出现过我看的人生第一本童话书，还有一些不合我尺寸的衣服，还有一些外面在时兴的零食。但是我印象最深的一个包裹，里面装的是我人生的第一块巧克力，我到现在都特别喜欢吃巧克力，我觉得可能跟这个也有关系。
我当时真的很奇怪，我觉得这个黑乎乎的纹路长得像男人鞋底的东西，为什么会吃起来这么甜蜜呢，当时我实在是舍不得吃完，于是我吃了几口就用包装纸把它重新包起来，然后隔段时间又拿出来吃几口。
直到后来，那块巧克力变得潮湿发软，带着一股腐朽粘稠的甜味。再后来这就是我理解的母爱的味道，就是吃了不舒服，不吃又惦记，最后你就只能把它扔在抽屉里。尽管我对这些并没有那么满意，但我还是写了很多信给我妈妈，一边说谢谢她一边说我很爱她。我一直认为自己用这种方式，在我们的母女关系上，占有了绝对的主导权，直到我初中的时候我妈有了她新的未婚夫。
有一天她就劝我说，我应该主动给她的未婚夫洗衣服，我听到的时候非常震惊，然后我妈说这样他会喜欢你的。我由震惊就变成了愤怒，我说我给我爸都没有洗过衣服，然后我就忍不住很讥讽地看着她说，那你每天都给他洗衣服，他应该很爱你吧，然后过了一会我又说，真恶心。
我妈真的没有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她也没有想到一个初中生，就已经很懂得怎么讥讽一个成年人。她当时是一下子愣在那里，然后她的眼神变得很畏缩，再后来我妈还是跟这个人成立了她新的家庭，再后来我们的接触就变得越来越少。
其实我读大学的时候，我妈一直都没有来我学校看过我，后来有一天她忽然来了，我记得我当时非常开心。虽然我觉得很突然，不过呢，我们俩只是在市区里逛了大半天，她就忽然说要走，而且问我最快的一班飞机是几点，我当时非常莫名其妙。因为从这里到我家的距离，就根本没有到需要坐飞机的程度，总之最后我妈就买了她能买到的，最快的一班汽车票走了。我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直到很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当时是跟她老公吵架了就气得离家出走，所以她来找了我。而她后来为什么又急匆匆地要回去呢，是因为她当时被哄好了，最后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真的逛一逛我的学校。
那一天我就觉得，母爱不过如此。后来呢我对她的感情就越来越冷淡，我跟她说话的时候也变得越来越刻薄，我妈当然也曾经劝过我生孩子，她是这么说的，她说有孩子你才会觉得生活有意思，我说生我妹妹你自然觉得有意思，那你生我你还觉得有意思吗，我们一年就见一面，我妈就沉默了。
我知道她说不过我，其实我为自己还能伤害到她，感到一种安慰，再后来我看我妈的时候我不再觉得自己像一个女儿在看母亲，而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在看一个年老的女性而已。直到前段时间，有一天我跟我妹妹聊起了妈妈。她说姐姐你知道吗，外公外婆最疼的孩子根本都不是我们的妈妈，但是他们每次有事，总是第一个来找妈妈，因为他们知道妈妈从来都不会拒绝。我当时很震惊，我竟然这么大才知道这件事，说起来我跟我妈一点也不熟然后我妹妹就跟我说了很多很多，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我妈兢兢业业地输出过很多爱，她以为会换到什么东西，结果那些爱只是经由她流向她的父母，然后又转向了其他的兄弟姐妹。
那一刻我终于理解了，当年她为什么让我给她的未婚夫洗衣服，到最后我妈还是不懂得怎么讨好别人，她的妈妈也没有教会她。在我印象中，我的外婆她总是对着一些外甥和外甥女，无比黏腻地喊着宝宝宝宝，每次我听到的时候，我都会很尴尬的把头转过去因为她从来没有那样叫过我。但是我发誓啊，我一点也不羡慕，只是在我知道我妈妈的事情之后我在想，外婆一定也没有这样叫过我的妈妈。那一刻我好像和我妈妈对望。我不知道她明不明白，那一句从来没有喊给她听过的宝宝，也让她从一个孤独的女儿，变成了一个孤独的母亲。
其实我知道，我妈妈在偷偷关注我的抖音，我妹妹告诉过我。她说我妈有时候会因为看到我在视频里说起她，偷偷地在被子里抹眼泪，去年生日的时候我发过一条视频，我说我小时候曾经无数次怨恨我的父母，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让我经历那么多痛苦的回忆。当时有一个陌生的账号给我留言了，她跟我说对不起，我已经猜到是我妈妈，我想了很久也只回了她一句：都过去了。
当我对待我妈妈，终于不像我小时候那么刻薄的时候，我并不觉得自己长大了，我只是觉得自己变老了。事到如今，我作为一个个体，我觉得我已经理解了我妈妈，但是作为一个女儿，我却已经跟她无法亲近。当我试图跟我妈亲近的时候，就像30岁突然开始学外语一样，无所适从。最后呢，我也只能狼狈地逃离这段关系，躲在互联网一个阴暗的角落跟大家讲讲这些，可能无人在意的小故事。
我现在终于接受，我俩变成这样不是谁的错，只是命运安排下的一种遗憾，所以最后的最后，我想说：妈妈，如果这条视频你也看到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小便需要擦纸这件事当初又是谁教会的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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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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