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神

我抱着一盆植物走向路口
那里站着我的神

春天到了他还用围巾遮住半张脸
紧缩着脖子
春天到了我抱着一盆植物走向他
他仓促地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
接过我的植物
“你给我带来什么奇迹吗？”我问他
他把脖子缩得更紧
“看来你只是今天没有什么事情做。”

红灯的眼睛忽明忽暗
“我一直没有什么事情做。”他盯着我的植物
“是的，你是个窝囊的神。”
他惶恐地控制着自己的惶恐
“好的活计你一个也抢不到。”
他用尽全力盯着我看
“在我以后，已经很久没有新的人交到你手上了。”
他转回去盯着我的植物
“其他的神不会这样，站在路口挨人的骂。”

我们并肩走在阳光下
我看见铝屑飞溅，钻头和锉刀
烫得生白烟
“我画那朵鸢尾花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我根本做不出来？”
他把我的植物紧紧贴在胸口
“在开始之前，我提醒过你开始没有意义。”
他嘟嘟囔囔地解释
“你不要提我不记得的事情。”
“抱歉。我牵着你渡过了忘川。”

我们一起渡过了忘川
于是我的过去，现在，将来
都画好了界线
对于他不是这样的
他没有什么需要忘记

我们一起走在自行车道上
“你本来应该提醒我，行人走在车道上是不对的。”
“而且你本来也应该让我把一切都弄得好一些，顺利一些。”
“所有的一切我都怪你。”
我劈头盖脸地说着，不去看他
我知道他还盯着我的植物
“是的，我是个窝囊的神。”

穿过绿地时我心里有些抱歉
我猜他可以理解
毕竟我暴露在全世界面前
春天到了一切都怪我
春天到了我只有我的神可以怪

他应该不能理解
他是个笨蛋神
他觉得所有的一切我都怪他

他牵着我渡过了忘川

我们走到了咖啡馆楼下
他愣愣地等着我转身
我只好把自己的植物抢回来
“你会把它养死的。你连我都养不好。”

我抱着一盆植物上楼
楼下站着我的神
他牵着我渡过了忘川
现在春天到了

彭千郡
2017年3月28日
午后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