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8 昨天在小宇宙上听了一期几个直男和某前端播客的性别友好人士（其实就是不合时宜的孟常老师）聊女权主义，可是那几个直男完全带不动，各种歧视性的言论，让我一个学习女权主义中的人听到肝疼。同样都是求教，不同男性之间的态度，差别怎么这么大呢？感慨一下，很喜欢嘉宾的发言。

26:41 照搬西方部分女权理论和实践方法，似乎不适应中国土壤？有没有具有中国特色的女权主义理论和体系可以引导现在的女权运动？ 某些西方女权理论不适应中国土壤的问题，我可能没有过多的发言权，我个人的感官是，在国内，女权本身就是敏感词，致使女权主义理论在传播上就难以获得广开门路的情形。 但我比较同意女权理论在传播时偏向把女性塑造成被迫害者，男性塑造成加害者，这样的方式势必让女权运动难以获得男性群众的广泛支持，如果能脱离这种框架，上升到一种更宏大的、审世的哲学范畴（据了解，女权主义已经有这类范畴了，即用一种颠覆性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那每个人都能够成为女权主义者，就像节目里说的，每个人都有是弱者的时候。 李银河老师在《女性主义》里，也提到中国的女权主义的实践问题，她提到我们一方面可以借鉴西方女性主义的思想和做法，另一方面认真分析中国文化背景下性别问题的中国式表现形式，用中国式的方式来解决中国的性别问题。中国的女性主义在全世界女性主义思想阵营中大约被视为一种新女性主义。从短期目标看，就是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这当然有好有坏，优点是很务实，但缺点是问题，背后的根源没有极大地被探究。 点3提到的播客节目别任性单集：任性solo，我打什么拳？主播也提到了关于女权主义理论和实践的本土化问题，给了我们一些头绪。 原内容是这样的（非常建议收听单集）：目前被称为女权主义三大类的分类大概在第二波女权主义的70年代开始逐渐固定下来，这种分类本身也并不是天然的真理。我们应该也必须拥有自己本土化的女权主义。你如果对我到目前为止说的这堆女权主义理论感觉“怎么都是西方的东西，在我们这不接地气”——其实这才是正确的态度。我们并不是必须沿袭这套体系和分类。我本来想再聊聊后殖民主义女权和第三世界女权，这就是一些反权力中心的例子，也都是女权真正力量所在，也就是其延展性和批判力的体现，但篇幅有限有机会再说。 不过在亚洲，尤其是社会和性别秩序尤为相似的东亚，我们完全可以发展出一套去殖民化且文化贴合度更高的女权主义思想，已经有学者在这样做，比如何春蕤，上野千鹤子，越南裔的Trinh T. Minh-ha，就算是讨论本土化，我们也不用闭门造车，已有的知识资源还是可以参考的。 总之，如果你除了现在的打法，对其他的拳法都没有兴趣，或者觉得只有自己的打法才对，那完全是你的决定，祝你好运，这期播客主要是给一些对女权的理解更有开放度和求知欲的朋友准备的。 在女权这个事情上，我们曾经有多个彼此有交集的丰富集合，但有一天，很多集合都消失了，之后的人就以为仅剩的一两个集合就代表这个领域的全部，多选题变成了是否题。这种时候无论选什么，都不是真正自由的选择。

没人发评论吗？

26:41 真诚交流关于“男女平权舆论场上的沟通生态不是特别尽人意的原因”，以及“中国特色的女权主义理论体系是否存在，是否可以指导当下的女权主义运动”等问题。 节目听完后，感知到了主播的性别友好观念，同时也知道我的讨论完全偏离了主播们后面讨论的主题。提前为我不严谨的发言可能引来的争议致歉。 主播的疑问：追求男女平权当然不可质疑，但用一种过于激进（极端）的方式追求女权是不是合理？过于激进（极端）的女权会不会反而恶化了舆论场上的沟通生态，让言说性别议题变得更难？ 我想，关于男女平权舆论场上的沟通生态不是特别尽人意这件事，有几个原因可以探讨。 1、很多人打着女权的名号，进行公众表达，实则让女权陷入污名。 ta们不然是碰瓷女权。冒充女权的名义，宣泄一些不良情绪，互联网上言论确实鱼龙混杂，这部分没有太多纠结的必要性。 不然是误用女权。比如女孩儿们明明崇尚自由主义女权主义的思想（理性、公正、机会均等、选择自由），却因为对于女权的分类并不清楚，而自我定义为“极端”（当然除了自己误用女权外，还有被ta人误解的情况，关于这一点会在第3点中进一步讨论），这些主张在撕掉污名化的标签后，还是有被看见的可能性，因为其思想始终在性别平等的大框架中。但是另一种糟糕的情况是，另一种性别霸权主义（田园女权）在舆论场中格外显眼，她们发表一些过分贬低男性和其他主张不一致的女性的言论，来彰显自己的优越，也让女权陷入大众的诟病之中，而我并不认为这是真正的女权主义。 我想，我们大多数人（简体中文下的网友）在没有学习过女权主义，甚至连零星的接触都算不上有的时候，面对这样随处可见的污名，非常容易对女权主义有一个先入为主的糟糕印象——极端、厌男、制造对立等等。如果普通大众连穿透污名屏障的勇气都没有，支持女权主义，那么真正的女权肯定是会在舆论场中显得势单力薄的。 ps.需要说明的是，我个人认为，我没有充当鉴权师的权利，我对真假女权的鉴定，只是基于我的女权主义基本信念：女权主义阵营内部存在分歧，但女权主义绝不会用一种霸权的形式，排斥、打压、污蔑有判断力的人的选择。我相信这样的基本信念是可以习得的，而且并不难做到。我个人比较反感的是，判定别人够不够女权的鉴权师工作，因为这完全毫无必要。（对此，我们或许可以引申出女权问题在舆论场上的沟通生态非常糟糕的其他原因）

26:41 2、很多人对女权主义存在认同恐惧。这种认同恐惧来自于ta们对于女权主义过于规整和扁平的想象。 一个女权主义者似乎总是敏感、易怒、富有攻击性、不够友好的。 支持女权主义意味着女性要高度的独立、反对一切取悦男性主体的行为、背负苛刻的自我审查、同时还要做别人的思想警察；男性则要反思一切以男性为中心的既定秩序和价值体系等等（对于男性想象自己成为一个女权主义者存在的恐惧，我能感受到的比较少，只能简略提及一下）。 支持女权主义，意味着我们在任何场景、任何时刻不容许自己的内心偏离女权主义。 所以即使大多数人对于女权没有污名（知道这是一种正义的主张），但就是不敢轻易和女权二字沾上边。支持男女平等我OK，但要说自己是女权，就过于言重了。 但女权主义真的如此一致和紧绷吗？ 女权主义确实有一个高度统一的愿景，即实现性别平等：男性、女性和非男女二元性别人群在任何、尊严、价值上的平等，在各方面都有平等的权利、机会和责任。 但女权主义的阵营（自由主义女性主义、激进主义女权主义、社会主义女权主义、后现代主义女权主义、文化主义女权主义等等），也不是铁板一块的。每一个阵营有其具体的理论体系，呈现出纷繁和差异，比如自由主义女权主义注重公正和机会平等，激进主义女权主义注重打破男权制的深层结构，社会主义女权主义注重女性的阶级解放，后现代主义女性主义注重挑战现存秩序体制，文化主义女权主义注重对女性价值的重估……我们有很多理论书籍都可以接触到这些内容，在此就不展开了。 女性在很多具体的问题上（比如要不要婚育，反不反对淫秽色情品等等）都存在分歧。而这些分歧和论争在第二波女权主义浪潮至今都有过很多讨论。我个人感觉，理想的状态下，我们完全可以做一个自洽的女权主义者，不必因为在不了解看到一些分歧，一些我们认为“更激进的”、“更彻底的”女权主义主张（但这些主张仍然是在性别平等框架下的），担心自己不够“女权”，而和女权做一些割席。 虽然读李银河老师所著的《女性主义》一书，会看到她对于某一些女权主义流派（比如文化主义女权主义）的非常严厉的批判，认为其是一种与男权主义反过来的本质主义，是为弱者说话的本质主义。 我们本就很难讨论“两性生理差异与行为差异之间的关系”，就像戴锦华老师说的：“只有当文化的、压迫性的、歧视性的表述被破除的时候，我们才能说我们在多大程度上被我们的生理结构所决定，同时我们的生理结构在多大程度上是群体的，而不是个体的？” 即使文化女权有本质主义的嫌疑，但我依旧对其重要性保留肯定态度，我认为这是一种让女性气质（但说到底是一种人类气质）被看见的一种途径，就像最近在女权播客中时常能听到的“女本位”一词，这是女性在长久失声的情况下，重新建立属于自己的话语体系的一种方法，它让被放逐在主流之外的女性被接纳，摒弃原本单一的评价体系，包容更多可能性。在社会达尔文主义，和父权体系建立的一系列规训盛行的当下，我们远远没有做到这一点，又何必急不可耐地试图打压这种重估行为呢？

26:41 3、简体中文互联网上偏向一种扁平的标准，衡量不同女权主张的是否可取，这种衡量标准聚焦在态度的激烈程度、攻击性的强弱程度，声音的响亮程度，最终的判定结果是激进（极端）女权or温和女权，而女权欲以传达的思想被两极化的标签所掩盖。 我们需要质疑“激进（极端）女权”和“温和女权”这套分类标准。 （这里借用别任性播客的一期节目“任性solo——我打什么拳？”的内容和观点，说明这个问题，非常建议直接收听原节目，这里由于篇幅的限制只能浅谈一下。） 自由主义女权（核心是在基于现有的结构去做性别平等的推进）因其务实性，总被当成国内“温和女权”的同义词（但自由主义女权发展至今，一些人对个人权利的强调有点变得“何不食肉糜”，大家主要的批评集中在“治标不治本”上），就像激进主义女权被一些人和“极端女权”交换使用。而激进主义女权并不“极端”，自由主义女权其实也并不“温和”。 激进主义女权（radical feminism）真的极端吗？ “激进”这个词，和“女权主义”这个词一样，其实受到一些引进的时候中文翻译的“拖累”，字面意思容易让人想当然的误读。事实上“激进”，英文是radical，并不是“极端”，更不是“攻击性”，radical从词源学上最准确的意思是“从根部起源”，originating in the root or ground，可以理解为“从根本上”。 激进主义女权的根本主张其实也是和词意一致的：激进主义女权把父权制对于女性的压迫及其塑造的性别关系，视为女性承受压迫的根本来源。所以从这个定义上来说，如果认同父权制度是女性压迫的根源，且将反抗这种秩序和权力结构作为个人女权实践的原则和目标，就可以大方的承认自己是一个激进主义女权主义者。 自由主义女权是现代女权运动的大前辈，是第一波和第二波女权运动的主要纲领。现在经常被称为世界最早的女权主义思想家Mary Wollstonecraft（《福兰克斯坦》的作者玛丽·雪莱的妈妈）生活在18世纪末，就算是一位自由主义女权者。而现代大家熟知的金斯伯格大法官RBG，也是一位自由女权主义者，她致力于去纠正目前的体系内部，脚踏实地的为女性争取具体的利益，然后铸就具体的进步。如果把美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女权主义法律异见者，和改造者，扣上“温和”的标签，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我们真的不能能够只靠谁态度够激烈、谁攻击性够强，谁喊的响去判定谁的主张可取与否。“极端”、“温和”只是在形容一个人表达自己态度和观点的激烈程度，但至于是什么态度、什么观点、这个标签并不能传达任何信息，而选择这个标签的人的内部，似乎也没有具体和一直的主张和纲领。一些拥抱“极端女权”身份的女孩，她们可能有一些女权主张，比如非常强调自强和成功、摆脱爹系的家庭束缚、坚决捍卫自己的利益和权利，这些其实都是自由主义女权主义的思想。说自己是“极端女权”能传达什么呢？说自己是”极端女权”又真的能找到同路人么？ 在女权这个事情上，我们曾经有多个彼此有交集的丰富集合，但有一天，很多集合都消失了，之后的人就以为仅剩的一两个集合就代表这个领域的全部，多选题变成了是否题。这种时候无论选什么，都不是真正自由的选择。

26:41 5、我个人的挫败感。 关于与一些人讨论性别议题，沟通生态不是特别如意这件事，其实也发生在我个人生活的具体场景里，比起看到互联网上遥远的异议产生的挫败感而言，这会给我带来更大的挫败感。 为了消解自己不被包容的挫败感，我开始揣测大多数抱有的心态——从小被宣告身处男女平等的社会的大多数人，并不在意自己处于女权光谱上的哪个位置，更不要提接纳ta人在光谱上的位置了。 从大环境的角度看待国内的性别观，可以说非常一般。 我自认为我的性别意识觉醒非常偶然，与目前为止接受到的正规传统教育没有任何关系。 我想不起来有哪个瞬间，学校教育教会我寻找自己的主体性，反倒是回忆起很多束缚的时刻。 可能是成长的环境比较落后，接触女权主义不久，我就被其拥有的主张所吸引，我花了很长时间和精力，才真正认同自己是女权主义者，这种身份认同并不意味着某件事情的大功告成，我很开心自己一直在学习女权主义，一直在以反思和批判心态看待我所处的现实世界。 在我没有接触过女权主义的过去，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崇尚“男女都一样”，这意味着作为女性，我们通常要成为花木兰式的女英雄，才能获得社会的认可。 很多人（不止男性，也包括女性）认为，女性在公共领域的表现无法匹及男性，是因为她们不够上进、不够努力，这句话现在看来当然毫无道理，但在大多数人崇尚社会达尔文主义的现代社会，ta们并不能感知这里面的不公平（正如节目里说到的那样）。 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即使能够意识到其中的不公正，最终也只是希望社会为两性的机会平等和选择自由铺路，以期实现女性能够匹及男性的平等。 我承认，成为一个花木兰式的强者，从而摆脱第二性的命运，这是十分有必要的，但它始终建立在既有的男性观念上，作为一种早期的女权主义流派——自由主义女性主义的主张，远没有其他女权主义流派的追求深刻而彻底。我的生命经验、生命体悟并不能够满足于这样的平等。 我和周围性别意识为零的男性基本不会主动沟通。 我身边的一些城市独生子女体察不到父权制带给女性的压迫，即使她们接受了这方面的熏陶，但依旧选择认清现实，遵从比较主流的生活模板用以抵抗“离经叛道的生活”带来的风险。女权主义对她们来说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选项。 当我与ta们交流，我能感觉出来ta们认为我的观念非常危险的，我能感受到ta们并不想听我多说那些在ta们的世界中不存在的危害。但它（女权主义）对我来说，恰恰是一种保护，因为我非常清楚，遵循既定的轨道，我会面临多少难以承受的痛苦。 我能理解大家因为体悟不同而对女权主义有不同的看法，但是我自始至终都不希望我在ta们眼里是一个深受迫害者哲学毒害的、不可理喻的异类。 我不是女权主义运动家，我的主张难以对ta人产生的影响和意义并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我也不希望去改变ta们什么，作为一个互联网上若有若无的“噪声制造者”，目前我能做的，也只有抱团取暖。

16:17 两性除了很多宏观领域（比如政治、经济、法律）的不平等，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不平等是父权社会在文化建构上对女性的暴力，即压抑女性，这种抑制甚至会被女性内化为自发的。确实，男女在很多领域的不平等即是一个现象，又是造成男女持续不平等的原因，这些不平等相互交织，互相影响。

90年代，即使在中科院，有一段时间曾经有过“让女人回归厨房”的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