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嘉宾】

@赵桃桃

艺术家，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

【本期主播】

@走走小姐

作者、影评人、编剧。播客「聊天记录」主理人。

【本期对谈】

这是一场令我很难忘的对谈，我与桃桃作为网友已经有 7、8 个年头。我常在朋友圈看到她的作品和只言片语的随笔，心里感觉总会和她有更深的交集。2024 年末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展开了这场对谈，直至深夜。

桃桃后来在朋友圈说到那天，

“我们从午后金色夕照聊到夜色低垂，又用文字激情输出到凌晨，哭哭笑笑说说共度六小时。

良辰佳人与共，庭下如积水空明，推杯换盏巧思，如披大雨补天。

能和心有灵犀的朋友侃侃而谈，处处投机，门门合辙，人生幸事。”

桃桃和我一样，来自另一个高考大省山东。我原本对她的好奇是她的职业路径，因为在我们这一代的成长过程里，完成自我还是一个成长后的命题。但桃桃的人生却在一种跌跌撞撞里，撕开了一条血路。

她的故事从那篇纪念父亲的文章中开始，我清晰地看见了一个艺术家的表达，更清晰地看见一个从家庭深渊里找出一条生路的青春残酷物语。

友情提示：本期播客有大量过于真实的讲述并不是非常轻松愉快。

那个漫长的下午，我仿佛感受到我的朋友赵桃桃成为「现代哪吒」的故事。她说很久一段时间，网名就叫「哪吒」。

大家知道吧，哪吒是个女孩。

📝【本期要点】

一切从这篇文章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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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庭】

赵桃桃作品《我的家庭》

1.父亲的暴行

03:20 我以为所有人的童年都是我这样的，只要一哭，父母的战争就会停止。

05:00 走走讲到自己 7 岁小外甥女的遭遇，我们渴望知道有着更猛烈遭遇的赵桃桃是怎么挣脱无法决定的命运。

09:01 父亲临走前，我第一次看清他的样子。

10:00 只要他们身上有一点点我爸爸的样子，我就避之不及。

10:20 那个年代，一个女人的婚姻仅仅是因为发生了性关系，往后余生坠入地狱再也难以爬上来。

11:36 直到我现在的人生里，也不知道在我身上的种种暴行是犯了什么错。

13:18  我的妈妈遭遇我爸爸这么多家暴，她也好几次选择逃离，但是由于种种阴差阳错，他就总是要心软，回头再一次照顾我，这件事真的让我记恨了很久。

15:00 5 岁的我都能判断出来这一板凳打下去哪些地方是打到了她的屁股、脊椎骨，甚至是脑袋，木头被击碎所发出的那种声音是不一样的。我以为我妈死了，因为她躺在那一动不动。

18:30 妈妈走后，我成了臭臭的小孩，头上长满了虱子。

19:40 老师给我洗了头，虱子在水里漂了一层头，她居然耐心地一点一点给我弄干净，又给我抹了一点什么药，然后就说这下你可以不用戴帽子了。

20:30  人在小的时候ta是逆来顺受的,ta会以为世界就这样，所以什么苦ta就会吃。

20:43  反抗的意识不是天生就有的反应，是在足够的压迫，是在一步步的压迫里面才会形成的。

赵桃桃作品《时间的河》

2.出走失败的母亲

25:00 我不相信任何人能保护我，我觉得今晚我就活不了了。它比我跑过的任何一场马拉松都要漫长，我的心肺都要爆炸了。

26:00 他没了命地扇我巴掌，我当时感觉头都要被他扇掉了，就是躲无可躲，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急速按在桌台上拍的乒乓球。

28:00  打到最后我就感觉屁股里边就好像被他打成了一座火山，熔岩熔浆在那翻滚。

30:31  大年初一，我也不知有没有下雪还是霜还是什么。那天晚上反正月光非常的皎洁，你就能看见这个地上、瓦上全部都是白，隐隐的白噌噌的，你就感觉整个世界很亮，我童年里边最亮的一个夜晚就是那天晚上。他抱着我道歉，这是唯一一次他道歉。

33:47  我最恨他的时候是他刚对我好过，马上又对我发火的时候。所以至于亲密关系当中如果有男生要对我好，我会非常害怕，非常抗拒，因为我觉得他马上要来伤害我了。

36:00  好像他死了，我也必须要跟着死。第二天我发现太阳照常升起来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少惊讶吗？这件事让我感到震惊，而我居然也活下来了，没有因为他的死亡我也跟着去世。

我恨了我爸爸一辈子，我一直都想亲手了结他，以泄我心头之恨。我从小看《哪吒闹海》那个动画片，我每次看，每次哭。我觉得我就是那个哪吒，我觉得你给了我生命，你生出我来我一点都不感激，要我的命我就还给你。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的网名也叫哪吒，我的头像也是哪吒。

41:57  很不幸，我最近正在研究我妈妈，然后我发现我很爱我妈妈，但是我不喜欢她。

48:21  当你和一个恶人接触的时候，因为他的恶太真实了，恶给你体验和后果也太真实了。你感受到了切肤之痛，你竟然会反过头来去看他身上的闪光点。

【处女之死】

赵桃桃作品《处女之死》

1.被「厌女」培养出的「厌女」

52:02  我从小到大一直都非常厌恶我的女性身份，我小的时候有着银铃般的嗓音，我是属于自毁性地把自己的嗓子捯饬成今天这个样子，因为我要做一个男生。

54:29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因为力量太有限了，包括这个厌女的部分也是被他（父亲）的教养，你没有发现是因为你在按照他的期待去生长。

56:43  好像是男性的那个部分我才需要去争取，因为他们是某种权威，是某种强胜的代表，我赢了他们我才是真的胜利。

01:01:05 跟我们的出生是一样，因为你是没有办法选择的，你就直接被降临，所以你以为接受的这个出场的设置就是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我们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识别清楚，原来这是一套不对的设置。但这个能察觉到这个出场设置是错的过程，真的是一场孤独的跋涉。

01:03:27 从原生家庭走出来，最近我才发现我居然还要对抗我的母亲，我从来没有把母亲摆在我的对立面，因为我一直觉得我跟我妈妈都是受害者。

在我爸打我的过程当中，她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自保的状态，就像我自保一样，她也在自保。但是实际上来讲她是有能力来保护我的，而我没有能力保护他，无论从心智还是体力上。所以我长大了之后想清楚这件事之后，虽然我也能体谅她，但我还是有点不太能原谅。

01:06:49  因为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眼泪没有用，所以有的时候我会对我妈的眼泪不耐烦。

2.成为第三个家长

01:10:50 有的时候就拿那个校服把我妹系在后背上，踩在桌子上出黑板报，所以我妹妹基本上是我看着张大的。

01:11:10 虽然用了半袋洗衣粉，但是我妈第一次没有骂我，你知道吧？她很开心地把家里所有的衣服都交给我洗了。

01:12:34  因为上学要早起，所以我爸妈让我去买早餐，早饭，因为他们起不来，所以我就要把一家人的早餐早饭粥、油条给买好回来放着。

01:17:24 再回溯真正的母女关系的时候，你会发现成长里面你要施以被保护的角色的时候，其实母亲也是消失的。它是一种漫长的反噬，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你会怀疑自己曾经一心一意爱的这个人，和你的纯粹的爱之间，它是一个很复杂的关系，你会觉得当时自己不假思索的这个爱有点被辜负了。

3. 5岁练摊，阅读是我的救世主

01:27:59 5 岁练摊儿，看遍了儿童读物。因为自从我学会洗袜子，我们家的衣服就都是我洗一样。发现我练摊很优秀，就是一直在练摊。

我的人生是由诸多的这种细碎的小困难构成的，每天都要解决各种各样细小的困难。

01:34:10 在这样的事上我就是有能力长出一个新的本事，然后我有能力在所有糟糕的事情当中，迅速的去抓取一个积极的部分，去给我的生命补充能量。如果不长出这个能力的话，你是没有办法去对抗你人生当中遭遇的这些深渊的，你是没有力气去爬出来的。我觉得跟这场阅读是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的，它会给你建设一个相对来说正常的、健康的去察觉这个世界美的好的，健康明亮的那个样子。

01:40:31 有人告诉我，我必须考美院。

桃桃为了考上美院，自己开店画画赚钱作为补习费。

01:46:02  你在成为自己的道路上，自己是自己的引路人。无论你比如说生活里所有的际遇，你马上就抓住了光明的那个路口在哪里，不管 3721 就向光明冲去了。

🎵【本期配乐】：

Like Water In Water - Robin Guthrie

愿 - 詹萨耶璃

【音频制作】：

小舟：一个降落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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